杜小华重走儿子被拐之路：我的“亲爱的”｜面孔

大象新闻记者 赵丹 特约撰稿人 马萌萌/文

4月初的内蒙古包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全国各地的网友们跟随杜小华的直播镜头看到了这一场雪。这是杜小华寻找儿子杜后琪（乳名小米奇）的第12年，他重走儿子被拐之路，在事发地亲手写下寻人启事。视频里，他穿着姜黄色的薄羽绒服，站在漫天大雪里对着镜头说，“总感觉这是天降祥瑞。”

然而杜小华没有等来好消息，此次内蒙古之行长达半月没有收获。他在视频中对着空旷的天地大喊“小米奇你在哪里？”提琴配乐闻者断肠。

4月初的包头下了很大的雪

2008年，杜小华一家三口在包头一家木器橱柜厂务工，时年6岁的小米奇随后失踪，他开始了长达12年的寻子之路。2014年，以孙海洋、杜小华等寻亲家庭为原型的电影《亲爱的》上映，他们的故事被更多人知晓。如今，《亲爱的》电影原型中的另外三个家庭都已经团圆，杜小华成为了唯一没有找到孩子的父亲。

他似乎顾不上糊口的营生，一直在全国各地奔波着寻找儿子。4月24日，大象新闻拨通杜小华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广西榆林机场准备飞往广州声援寻子家长申军良。就在16日，他发了一条微博：“米奇，我的宝贝，18岁生日快乐！你的下次、下下次生日，我不想错过。”

杜小华参与电视台节目录制

北上内蒙：平和对待结果

北上内蒙的想法，早就在杜小华的计划之中。

今年3月初，杜小华收到了内蒙一位网友发给他的线索，根据网友描述的信息，一位王姓女人向其同事提及，自己的弟弟在2012年左右将一名六七岁的孩子买至鄂尔多斯，这个孩子是江西人。相似的年龄、相近的孩子拐卖时间，一致的地点，让杜小华的神经紧张起来。4月初，杜小华来到鄂尔多斯，配合当地公安机关的调查。

可是等他到了之后，这名女子矢口否认自己曾经透露过相关信息，导致线索中断，现阶段他还没有收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不过，令杜小华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鄂尔多斯的公安机关向当地教体局发布了一则协查通知，请求鄂尔多斯市教育体育局将杜后琪失踪前的照片发布到各学校，重点发动2011年后在小学和初中任教的老师，辨认杜后琪是否在当地上过学。

起初杜小华并不知道当地会用这样的方式帮助他寻找小米奇，还是不少收到通知的家长通过社交媒体告知了他，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杜小华和儿子的合影照

杜小华上一次选择在社交平台公布自己收到的与儿子有关的线索是在2022年6月，他收到了来自包头当地公安机关通知，称在湖南省常德市安乡县有一名与小米奇形貌相似的被拐儿童。但当时，受疫情等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最初前往湖南比对信息的过程并不顺利，杜小华选择在社交媒体上全程公开湖南之行以寻求更多好心人的帮助，最终，孩子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帮助下完成采血。遗憾的是，虽然这名被拐儿童的长相与小米奇相似，但DNA比对的结果以失败告终。

寻子12年，像这样的线索杜小华收到过许多次。翻看他的社交媒体账号，几乎每隔几条下面，都会有一则网友留言，提示杜小华在什么地方发现了疑似小米奇的线索。杜小华每一次都全力以赴，但也坦然面对可能不理想的结果，“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成当然好，实在成不了，那也没有办法。”

杜小华在多年的寻找中保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平和，他不可避免地产生DNA比对结果失败的难受，又被迫习惯于这样不理想的结果。

杜小华资料图

重返包头：事发地亲手写下寻人启事

在包头，杜小华重走儿子被拐之路，并到事发地亲手书写寻人启事。

包头市青山区兴胜镇顶独龙贵村，这是小米奇12年前失踪的地方。杜小华找到当年居住的厂房，在大门下写下儿子失踪时的相关信息：失踪时体型偏瘦，长圆脸型，鼻梁上有个不太明显的伤痕，耳朵紧贴后脑勺……希望好心人提供线索。末尾，留下了杜小华和妻子的电话。

杜小华在包头找到孩子当年的老师

他还再次找到儿子当年的学前班和幼儿园的老师。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前，共同回忆小米奇失踪前的点点滴滴。

“那会（小米奇）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讲出来的东西总是令人感到很新奇。”曾带过小米奇的一位女老师回忆，“他的想象力特别丰富。”而另一位男老师也感慨道，“在我的人生中，亲眼见到丢小孩的这是头一个。”

重返当年生活过的地方，杜小华发现一切和十几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当年他携家带口从老家江西奔赴包头才没几年，投靠老乡一家三兄弟开的木器厂。夫妻俩承包了一条生产线，做橱柜门板，小米奇则送到附近上学。

2011年3月6日晚上7点30分，那天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当天，杜小华计划去找工友上街去泡澡、逛街。6岁的小米奇知道了，兴高采烈地跟着去。到了晚上，杜小华到隔壁厂区找工友聊天，米奇跟了过去。杜小华说风太大了，本来想借老板的车子也被开走了，临时取消了逛街。“孩子听说不出去了，有些失望，就自己往回走，我当时也没在意，接了个电话。”杜小华回忆，没想到的是，妻子随后过来找他问孩子去哪了，此时夫妻俩慌了神。

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帮着一起找，但是小米奇离奇失踪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杜小华陷入疯狂寻找儿子的状态。那些说不出来的痛苦，以及家庭遭受的重创，他在这些年不厌其烦地跟媒体、网友、寻亲家长说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希望能获得关注，找到一点线索。

“我老婆丢了孩子以后基本上精神是处于崩溃状态了，然后就回娘家了，大概住了一年。”之后在亲戚的帮助下，杜小华在当地开了个手机店维持营生，“我原来做木匠，孩子丢了以后就没心思干活了。亲戚的意思是有个手机店能让我把心静下来，重建小家庭的意思吧。”

11年间，他们家又添了两个孩子。杜小华经常跟孩子们说，你们上面还有个亲哥哥，小名叫米奇，就像动画片里那个米奇一样可爱活泼。因为爸爸妈妈当年不小心，他被人带走了。这辈子，爸爸妈妈都要给你们把哥哥找回来。万一要是爸爸哪一天走不动了，找不动了，我还要指望你们帮忙找……

杜小华在包头期盼有好运

坚定信念：一定会找到小米奇

结束内蒙之行之后，杜小华马不停蹄，又南下广州。

他和寻子家长申军良、钟丁酉等一起汇合——在得知拐卖申聪等9名儿童的主犯张维平、周容平已被核准死刑后，申军良和同案未寻获被拐儿童的父亲钟丁酉赶赴广州。杜小华的想法是，“我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不想让申军良一个人在那里孤军奋战。”

“抱团取暖”是他们这些寻亲家长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4月23日，申聪父亲申军良在其个人社交平台上发布视频，称“申聪被拐案”的两名主犯已被核准死刑。然而，这起案件中的关键人物“梅姨”依旧没有落网，“梅姨案”中仍然有3个孩子下落不明。申军良等被拐儿童家属担心两名主要案犯被执行死刑后，有关“梅姨”的线索将彻底中断，他们希望，在两名嫌疑人被执行死刑之前能够争取到更多关键线索，申军良表示只要两人愿意在最后时刻提供三个孩子和“梅姨”的线索，他就不再追究未执行的民事赔偿，而杜小华也希望能够赴广州声援一起寻亲的家长，“最大的期望是这两个人贩子处决之前能够恢复一点善良，能够把‘梅姨’和其他被拐的孩子给交代出来。”

电话采访的过程里，杜小华每说一句话都会咳一声，他说是因为包头的气温太低了，这趟出门他没有穿厚的衣服，但没关系，到了广州就暖和了。广州之行结束后，杜小华准备回老家，与妻子和孩子们度过五一假期，短暂休整后再次北上寻找儿子。

每一次出行，都带着找到孩子的心愿

“作为寻子家长，我最希望的肯定是找到孩子，但是实在比对不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杜小华称，这些年自己高调地通过网络来寻求帮助，多少会引起一些非议，也有人说他这么高调寻亲是为了流量，但是他不畏流言，会坚持走下去。

“我希望小米奇能够被善待，有书读、有饭吃、有衣服穿。能够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能够被善待。”杜小华一字一句的说：“我也相信公安机关一定会找到小米奇。”

责任编辑:王江龙